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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兴南湖区有朱生豪的旧居,一个五间房二层楼的浙北小庭院,里面有朱生豪的生平介绍。旧居旁边是商业化的楼房,就如钱钟书的故居,孤零零矗立在高楼大厦之中。尽管如此,还是体现了对文化的尊重。本以为朱生豪翻译了莎士比亚集,应是钱钟书一样的留洋人士。非也。他是嘉兴秀洲中学毕业,在杭州的之江大学就读文学系与英语系,是个本土派,所以,他的翻译带着古典诗词的神韵,譬如以楚辞体来翻译段字句,绝对是翻译莎剧第一人。

旧学深厚,是朱生豪的优势。读徐志摩的少时日记,也是旧学深厚。徐家是海宁首富,受的教育更好,但徐志摩出洋回来写新诗、办晨报,与胡适一起写白话文,很少见旧学了。朱生豪则不然,他与陈布雷一样,旧学的基础与功底慢慢融入新的文章中。朱生豪曾任《中美日报》的总经理助理(当年同事范泉的观察判断)期间,写了1141篇短小精悍的社论。大约一半的社论,被范泉收集起来,出了一本书《朱生豪小言》。

说是小言,因为每篇篇幅三四百字。随处可见朱生豪的文采。譬如《急惊风与慢郎中》一文,说日本急盼与苏联改善邦交,缔结边界协定,以便放手南进,但苏联却迟迟不谈判,可能还要等半年或一年。如果真是如此,则“我们深恐松冈(日外相)之流将喟然长叹曰:‘君其索吾于枯鱼之肆矣!’”(来自庄子),说汪精卫“既物色不到比他更忠心更听话的□(奴)才,也只好叫他继续干下去,于是一纸续订的卖身契约,便以皇皇然的二卫宣言的形式出现,而三万万日圆的巨额工钱,也欣欣然橐载而归(国语)。此外,还有“日薄崦嵫”(楚辞)等。朱生豪还以台词与诗歌写社论,不拘形式,多才多艺,还是个出色的时评家。

有天赋,也容易得到贵人相助。中国社会明面是“选贤任能,大公无私”,潜规则则是社会关系在运作。因血缘或地域或师生形成的亲密关系,是优先于明面规则的。朱生豪的脱颖而出,是离不开诸暨人詹文浒的提携的。彼时詹文浒是中美日报总经理,带朱入报社,提议翻译莎士比亚的。后因詹文浒的社会成分不对,被劳改,这些事就很少提起了。

现在网络发达,网上有很多莎士比亚的荤段子。莎士比亚作为戏剧家,让戏剧卖座,人物台词肯定要雅俗共赏的,所以有荤段子不稀奇,若没有则恐怕是阳春白雪,传播不广。他的荤段子很多是双语语或者隐喻,需要想当熟悉英国文化的才能充分领悟。譬如,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的第一幕,上来朱丽叶家的两个下人,骂骂咧咧的。莎士比亚这样写:……and therefore women, being the weaker vessels, are ever thrust to the wall: therefore I will push Montague's men from the wall, and thrust his maids to the wall. 

朱生豪翻译如下:……所以生来软弱的女人,就老是被人逼得不能动:我见了蒙太古家里人来(罗密欧家族的人),是男人我就把他们从墙边推出去,是女人我就把她们望着墙壁摔过去。曹禺翻译如下:……男的女的,只要是猛泰家里的,我一概推到墙,玩了他们!把猛泰家的男人拉出来干(罗密欧家族的人),把猛泰家的女人推进去玩。笔者以deepl翻译如下:因此,女人作为弱者,总是被推到墙边:所以我要把蒙塔古的男人从墙边推开,把他的女仆推到墙边。窃以为,这些译法都意犹未尽。生活中,碰到敌人家族的男人,会干什么呢?大抵是见到男的就打一顿,见到女到就欺负一下。曹禺的翻译是意思到了,但对男的使用“干”字有点过犹不及。


 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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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金坤

丁金坤

4948篇文章 36秒前更新

上海律师。浙江建德人。士之读书治学,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,真理因得以发扬。负笈浙江林学院、华东政法学院。曾就职政府、法院,后做律师。本博客期以持平之论,匡法之得失。业务专于刑事辩护、海事海商、知识产权、涉外诉讼仲裁等。  Email: lawlaw202@outlook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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