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初四，到梅城古镇。整个镇上的房屋被翻新，焕然一新。街巷被拓宽，四通八达，密布停车场。店铺林立，各种土特产争先恐后。古镇格局，则是旧貌。西面是绵延几公里的城墙（比平遥的城墙高厚），城墙外是三江口，新安江、兰江在此合流成为富春江。站在南门的城墙上远眺，最显眼的是对岸山顶的一个七层塔，塔顶居然有一棵树，绿意盎然。这就是著名的南峰塔，建于明代。塔顶大树枝叶茂盛，嵌入塔中，是一株百年黄连树。与南峰塔对峙的还有北峰塔，苏步青题词为“双塔凌云”。

小镇内有两湖，西边的叫西湖，东边的叫东湖。西湖宛如杭州西湖的缩小版，湖岸杨柳依依。东湖边则有新建的龙山书院与范仲淹纪念馆。范仲淹曾在梅城执政，修建严子陵祠堂，称赞在七里陇隐居的严子陵“云山苍苍，江水泱泱，先生之风，山高水长”。书院内有严州（睦州）的历代进士名单。一眼扫去，熟悉的有明代首辅商辂，唐代章碣“竹帛烟销帝业虚，关河空锁祖龙居。坑灰未冷山东乱，刘项原来不读书”，诗人李频“石上生灵笋，池中落异花”。毕竟古代严州，是与杭州、湖州平起平坐的地区市，是一座因水而兴的城市，近代竟然沦落为一个小镇，不胜唏嘘。梅城历史上就是建德首府，原称睦州，宣和三年因辖区内发生方腊起义，被宋徽宗改为严州。“严”大概有两层意思，一是严子陵隐居地，二是严厉管理之意。宋徽宗真是小家子气。

我到严州看文化，朋友则去觅小吃。城北有个青柯亭，是第一部聊斋志异刻本形成处，在此之前聊斋都是手抄本。可是也如三年前来青柯亭，该亭所在的院子被至今被锁着。从大门门缝看进去，杂草丛生，屏风前有一个蒲松龄老先生雕像愣愣坐着。聊斋志异之所以在严州雕刻，是因那时的严州知府赵起杲是蒲松龄的山东老乡且酷爱聊斋。

古镇的小吃是一大亮点，有建德豆腐包（包子内是辣椒豆腐）、建德肉圆（肉与面粉、菜蒸熟）、三都麻糍（手工制作的糯米甜食）、玉米稞（有的圆形，有的月牙形如清明果）、油沸果（油炸的面粉团里面是萝卜丝，乌镇也有）。但每一个卖小吃的地方都排着长队，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，有本地来旅游的，也有杭州上海外地游客。转而去星巴克、肯德基，但里面也全都是人，惟有书店门可罗雀。无奈，跑到在步行街几里以外的西门街上，才看到一个意大利披萨店有座位，吃了一碗黑椒杨柳意面。西式食品的消费者少些。

路过梅城的春根烧饼店。这店在热闹的十字街头向北十几米处，店面彩旗飘飘，想起武松的快活林酒店。里面一个老妇人与一个中年人在忙里忙外，一个摊上做烧饼，目不斜视，一个把烧饼放入木制火炉中烧煨，熟练的炉火纯青。火炉上放着个大烟囱，内部高温可达500度（机器电烤炉温度只有300度），手工烧饼与机器烧饼味道显然不同，前者松脆，后者生硬。问了一下，烧饼2.5元一个。春根烧饼是方春根在民国创立，字号“方顺和”，并获得首届西湖博览会金奖，可谓百年老店。里面的老妇人是方春根儿媳，年八十六，中年男是方春根长孙。长孙悠悠愤愤在说，方春根是他爷爷，祖传的“方顺和”字号已经被他人捷足先登报为浙江老字号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了，不公平，多年来一直在交涉中。这纠纷涉及历史遗产、现实利益、还有官员的面子与政绩，很复杂。此时有个上海游客来买烧饼，对把店铺开到上海去，大有兴趣。

回来路上，我问朋友，是喜欢现在热闹的旅游城市梅城，还是以前宁静的经济发展不快的古镇？旧貌换新颜的梅城，已经打破旧有的宁静，成为一块建德旅游牌子。朋友的回答，希望住在远离街上的巍峨的乌龙山麓，来个陶渊明式样的民居，宁静是自己的，热闹是人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