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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次去德清办案,顺便寻访了赵孟頫墓地。墓地在洛舍镇东衡村,史书记载是千秋乡东衡山,是同一地。墓区竹林幽静,鸡鸣鸟飞。旁边建了一个赵孟頫艺术馆,长廊上有赵孟頫摹写的洛神赋,字体圆润,似老僧手笔,不像王羲之字尚有棱角。读赵孟頫集,文章清通,尤其思念家乡吴兴。这点与陆机相似。赵孟頫以南宋皇室后裔的身份服务于元朝,自然会被议论,内心郁结,陆机也是如此,以吴大将之后出仕晋朝,会被晋人认为是无气节之降人。所以他们的作品总是有一股在异乡做官如做客,终究不如家乡好的心绪。陆机发而为骈文,赵孟頫发而为绘画书法乎。

德清北上到南浔古镇,古镇最令人感兴趣是清初的庄氏明史案。此案也是金庸鹿鼎记的开头。庄廷龙是南浔富家子弟,闲来修明史,还罗列了浙中名士,想如左丘明。该史以南明为正统,犯了满清的大忌。县令吴之荣是个小人,揭发此事,以求升官发财,于是修明史的一波人被诛杀七十余人,包括刻字卖书的,文字狱惨烈无比。庄廷龙的住房当然也被摧毁了,后来在此地上建造了刘氏梯号,里面有一个庄氏明史陈列馆。该案中看出很多人性与司法潜规,譬如重金行贿大有效果,读书人为了撇清自己去自首告发,陆圻就是其中一个。事后,陆圻未被处理,但自愧,竟离家云游去了。陆圻的女儿陆莘行写了一篇《老父云游始末》,文笔甚佳。陆圻还救助过落魄于西湖的王猷定。

南浔南下就到乌镇。乌镇大抵是因封地得名。现在的乌镇因举办互联网大会,商业繁荣,到处是饭店宾馆,东栅西栅都是旅游区,门票不菲。木心与茅盾都在东栅,是邻居,非亲戚。木心人生就是时代的活字典。乌镇读书后考上上海美专。他是热血青年,因学生 潮被退学,建国后又因言入罪,两次牢狱之灾。后去纽约,接受西学。晚年中西学融会。木心外形帅气,内心始终有自己的世界,但始终没有透露过思想倾向,大概时间未到吧。他与弟子走在一起,必有相似的价值观。茅盾的故居旁边,有个林家铺子。茅盾以家乡为素材,写出不朽的现实主义小说。与木心最大不同是,茅盾的文学中带着他强烈的社会认识。河边多故事,茅盾的好友叶圣陶住在甪直河边,也写出《多收了三五斗》。家乡影响每个人,也是文学的养分。鲁迅的小说灵感大多来自家乡。可是家乡又有多少人理解他们?木心晚年受惠于家乡,回来居住,现在乌镇则以木心故居、木心美术馆作为旅游景点。至于他的内心,恐怕无人去探究了。

乌镇还有一个大作者,就是新闻报副刊主笔严独鹤,文笔雅俗共赏。他的小说《留学生》的故事很有趣。至今看来,人性一样。说的是,有个留学回来的洋博士,物以稀为贵,很吃得开,但没有真才实学,就雇了个有才华的同学作为幕后捉刀人。同学写的文章,署上自己的名字,被报社退回,而署上洋博士名字,就被头条刊登。同学也想混个洋博士。师母见他可怜,将女儿许配给他,借他四千元留学。结果留学回来后就被官员看中,招为女婿了。将师母师妹弃之不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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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金坤

丁金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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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律师。浙江建德人。士之读书治学,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,真理因得以发扬。负笈浙江林学院、华东政法学院。曾就职政府、法院,后做律师。本博客期以持平之论,匡法之得失。业务专于刑事辩护、海事海商、知识产权、涉外诉讼仲裁等。  email:ad1902@163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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