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日，去了无锡七房桥钱穆故居。故居在苏南硕放机场附近，属无锡鸿山街道（举案齐眉的梁鸿、孟光即隐居于鸿山中），靠近苏州。国庆期间，上海去无锡的高速堵的密密麻麻，我不得不中途在昆山下路，沿阳澄湖行（湖光草色，蒹葭苍苍，绿草如茵），走乡道，到七房桥。在泰伯大道上，看到一块“钱穆、钱伟长故居”的牌子，拐进去即是。故居安静，面对小河，是座四进五间的大宅院，左三间是钱氏故居，右两间是怀海义庄。门票15元，游人少，只听见自己脚步声。

钱穆是五代吴越王钱缪后代，所以第一进即有钱缪遗训，文言很口语化，有点意思，譬如告诫子孙娶妻要“择阀阅人家，不可图色美”，但读到“如遇真主，宜速归附”，犹如左传预言，亦大悖人性，我就不信了，此大抵是宋人所加吧。第二进，李鹤章（李鸿章弟弟）淮军曾经在此议事，故称鸿议堂。第三进，是素书堂，读书大堂吧，书香门第在此也。钱穆终生不忘故乡，到台湾后，把自己住的楼也称为素书楼，可惜最后被陈水扁等人赶出该楼，不久去世，政客杀人也。素书堂东侧一小屋是钱穆小时候居室，明窗净几，左床右书桌，实用紧凑。第四进，一楼是钱穆纪念馆，二楼是钱伟长纪念馆，钱伟长是钱穆侄儿，著名科学家。我最感兴趣的是钱穆的成才之路，从小学教师到大学教授，从乡村野夫到通学大儒，真是个奇迹。仔细研究其经历，以为脉络可循：其一家族影响，钱家是江南望族，七房桥就是七个大家，家风对后辈还是有熏陶与激励的，其二有名师，譬如吕思勉就是钱穆老师，顾颉刚推荐钱穆去燕京任教，钱基博与钱穆关系也很好，周围多贤人，自然提高得快。儒家钱穆的弟子余英时，也是大家了。其三、自学成才。钱穆不同于陈寅恪的留学，未受大学、西学教育，完全是自己走出的传统学人，有天赋，更刻苦。虽然原创力不如陈寅恪，但也足以自成一家。两人似乎也有点矛盾，钱穆批评陈寅恪文章“冗沓而多枝节不可诵”、“临深为高，故作摇曳”。其实，那主要是学术风格差异。陈寅恪论文引用的都是原文，故读起来累，而钱穆经常是选择引用，或意引，故流畅，但也未免不够严谨。钱穆的史学很温情譬如《国史大纲》，文学也很感人譬如《八十忆双亲 师友杂忆》。

七房桥是个地名，也是一座桥，就架在故居前面的小河上。出大门右拐，沿河步行几户人家，村民指着一座半边倒塌的桥告诉我即是七房桥，上面野草蔓生，桥那头是菜园，桥下河水流淌，岸边老人小孩在垂钓，物是人非矣，留下的只有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