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启超的新文体文,如变法通议、新民说,风靡一时,别有一番魔力焉,迄今犹有余风,譬如唐德刚散文,半文半白亦类似。独树一帜的梁体何来的?近读其《戊戌政变记》以及《饮冰室合集 集外集》,以为其文体来自三部分:其一、质朴文风,来自前清朴学,是学问之文。在《读书讲义法》一问中,他对唐宋八大家颇有微词,指其浮华,而推崇前清朴学文,如顾炎武《亭林集》、焦循《雕菰楼集》、汪中《述学》、章学诚《文史通义》、魏源《圣武记》、全祖望《鲒埼亭集》。这些作者,也是学者,皆是学问之文,且朴实。其二、受骈文影响。梁启超还推崇后汉、魏晋间文。该文是骈文初期,就如稍化妆之美人,不同于六朝的浓妆艳抹,最有魅力。譬如李康的《运命论》、江统的《徒戎论》,非常精雅,举手投足的贵族气,而韩愈文恐怕是下里巴人矣。汪中也是扬州学派中骈文最好的。梁文显然吸收了骈文的精华,经常对仗,短句意思独立等。焦循的文章有感情气在里面,但不如梁文充沛。其三、个人阅历,气势磅礴。梁启超年青就中举人,师从康有为,万木草堂的求学三年奠定其一生的学问,而参与公车上书以及戊戌变法,无一不是走在社会最顶端,故视野开阔,他人不能及。另,梁启超精读文集亦是明显,譬如他最喜欢读孟子、明儒学案中的象山,故在《戊戌政变记》中第一句就引用孟子的话“入则无法家拂士,出则无敌国处患者,国恒亡”,又在为黄门做传时引用“:“我这里纵不识一个字,亦须还我堂堂地做个人。”引用因印象深刻也。窃以为,《戊戌政变记》不逊于史记,社会大体、宫廷之密,无数笔法、观点都在其中。尤其是《谭嗣同传》中描写谭见袁世凯一节,活灵活现,呼之欲出,如项羽鸿门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