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所南,奇人奇事,不能不知,不能不读。他是南宋遗民,把自己的诗集《心史》,用铁函包好,投到苏州承天寺的井下。356年后,在明朝崇祯朝,书被发现。司马迁的《史记》是藏之名山,他是投书于井,盖不得已也,当朝不允,只能后朝。陈寅恪有诗““孙盛阳秋海外传,所南心史井中全。文章存佚关兴废,怀古伤今涕泗涟” 同病相怜。郑所南的诗,慷慨悲歌,有陆游之风。他的《心史》的序,提出作文观点“其或纪行事之实。其或发天理之秘,不得已而托於言语,爱诏天下後世为圣贤归,本无作文心”功夫在文外也。并认为“行者,本也。文者,末也。有行而无文,不失为君子,有文而无行,终归於小人。”行胜于言也。与白居易的“文章合为时而著,歌诗合为事而作” 暗合。下面是《心史》的序:
文者,三纲五常之所寄也,舍是匪人也,又奚文之为哉?幼尝问作文作诗之法於我先君子。曰∶『古未尝有所谓文也,惟古圣贤心正、身修、德备。行粹,凡见於兴居、践履。揖逊、问答之间,无非至文之文,安事章句乎?其或纪行事之实。其或发天理之秘,不得已而托於言语,爱诏天下後世为圣贤归,本无作文心。此三代以上之事。自汉以来,专意词章,言浮於理,才骋乎学,始文而为文矣。至论古今忠臣孝子、仁人义士,颇有不达文者,其躬行之事,乃六经言也,亦伟哉!或读书作文之士。反不若之,何耶?是故行者,本也。文者,末也。有行而无文,不失为君子,有文而无行,终归於小人。行者匪他,三纲五常是也。悲今之人,委身污下,诳辞欺世,将焉取材!汝欲为文,必本之六经,立身三纲五常之天(一),然後熟读左传、孟子、庄、骚、贾、董、韩、柳、欧.苏之书,纵观诸子。诸史、百家之说,养其气质。老其才智,秉正忠大之论。揭大经大法,弘播天下。一举斯民,同归三纲五常之天。始无愧於为文。若夫体制,意欲新。语欲简古,森严有法度,主於理∶勿流於鉴,庶不坠於绮靡卑弱。及平出奇。直与天地万物相为变化於无涯。庸以波澜其才?苟不身之以道,惟务言语为工,是委文为技耳,良可叹息!诗之法,祖三百篇,下逮曹子建、陶渊明辈。诗之律,宗於盛唐,里以杜,兼之李,次以孟浩然、高适、王维辈。要在漱书史之润,益其灵根,岁月至。才华吐为天芬。其体制欲温柔敦厚,雅洁浏亮,意新语健,兴趣高远,追淳古之风,归於性情之正,毋为时之所夺焉。凡人之一言一动,皆此心之形见者也。果能先立兴大者。何往不可。岂止文之与诗也耶?盖心之为心,广大於天地。光明於日月,不可以小狭之,不可以物犯之。惟始终餐之以正。则庶几乎。未如是,无言则已。有言则魅可观。汝其行之!』
思肖後质诸数千百载圣贤之书,又以此衡鉴古今人事之变,乃知我先君子教我者,至哉言乎!且污漫湖海,从天下士游,固尝见尽法度议论精微者,然根本之论或遗之。故终身所法,惟学我父而已。敬途所受,以为自序云。
时大宋德佑五年岁在己卯正月十七目。三山菊山後人所南郑思肖亿翁自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