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其书,不知其人,可乎?于是去宁波出差时,公私兼顾,跑了不少宁波名人故里或遗迹。譬如去过陈布雷故居,在慈溪的二层小屋,摇摇欲坠;余姚王阳明故里,在市区,但门可罗雀,心学失传久矣;黄宗羲墓地,墓前一片梅林,而斜对面山头则是其父黄尊素墓,父子又相聚矣。
这次来宁波,探访的地方更多。先到慈城,古慈溪县城,修明史的姜宸英是此地人。山脚下的县衙,是按清朝图造的。在衙前庭院一站,左边是工部、刑部、兵部、礼部、吏部,正前方是县太爷审案处,右边是户部、钱科、粮科,麻雀虽小五脏俱全。县衙前面不远有文庙,祭祀孔孟朱熹曾子等,人物很全,庙后宽敞明伦堂,是古代学习与讨论问题场所。庙最里面是进士第、梯云亭,果然姜宸英的画像在其中,与状元画像一道,唯状元无事迹可传。
次日,去东钱湖畔青雷寺。当年周容,忠孝节义,不当贰臣,故曾在此寺庙剃发。可惜,僧人不知故事,于是在庙里五百年的山杜英下留影,此树是历史见证人。周容文思敏捷,后人编纂其著作为《春酒堂遗书》,在乾隆时列为禁书,至今也没有出版,只有电子书。他的《芋老人传》《小港渡者》被选入教科书,思维辩证,而文中所提的“小港”“蛟川”地名还在,读之亲切。周容的老家是七里垫村已开发为城中村,春酒堂亦只存书中。
之后,去了沙港村的全祖望祖居。看门老人说,全祖望父亲在城里买了一套房,在月湖旁边,于是全祖望就生在那了,这边偶尔回来,他的子女先他而去,所以无后。祖居介绍了全祖望负气的一生,其民族气节应受到张苍水影响,因为张苍水之女是其族母。意外的是,我还看到宁波才子周时奋为全祖望写的祭词,四六文有点功底。周生不逢时,得罪黄兴国下狱,而今黄失势,其题字被下架,而周文还在,岂非公道还在人心乎!
南下,去了宁海方孝孺故里,就在宁海去象山的下溪王村,路见一大儒冠文人雕塑,方孝孺也(祠堂在规划,尚未建造)。我看下地形,村庄背靠丘陵,面向宁海湾。我猜,他的台州式硬气,是山气,就如朱熹的死读书,而不像平原人那样,会交汇融通。宁海还有一个奇人,叫詹鼎,文采粲然,方国珍写给朱元璋的认错信,是詹鼎手笔,方国珍竟因此脱罪,亦是一奇。方孝孺的《逊志斋集》有《詹鼎传》,但未记载他具体是宁海哪的。
而后,宁波跨海大桥到舟山,群岛之间也有桥梁,公路直到朱家尖。海边,白云朵朵,群山苍翠,空气中一股海水味,风景迥异于大陆。曹操有“水何澹澹,山岛竦峙。树木丛生,百草丰茂”,写实也。本想去考证一下张煌言的被俘地,是舟山的悬山岛,还是象山的悬岙岛?但两者都是海外孤岛,非汽艇出海不可,于是惆怅而回。读张煌言的《奇零草自序》、姜宸英的《奇零草序》聊以自慰。
回上海路上,顺便去南北湖寻找干宝故里,路上又得安庆陈澹然《江表忠略》。见书而思其故里,见故里而思其人,文化之旅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