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律的制度设计理念是公正，但法律本身也不完美的，还是会出现漏洞，需要法官补充、填补。

最近，一个论文枪手讨薪案被驳回，颇有意思。据扬州晚报报道，原告是一个职业写手，与一家网店合作，代写各类文稿。三年中，代写各类文稿770余篇，其中大部分为学术论文，报酬约合17万元。网店支付近6万元后，认为有许多客户要求退稿，给自己造成了损失，不愿意再支付剩余报酬。原告诉至润州法院，要求网店支付余下报酬近12万元。法院认为，双方合作实质为代写文稿并进行金钱交易，其中的代写论文严重违背了科研活动的诚信，认定违背公序良俗原则，以此获取的利益，法律不予保护。据此，驳回诉请。

本案，代写论文合同，违背公序良俗，无效，这个认定没有问题。问题是，无效的后果是否要返回？民法典第157条规定“民事法律行为无效、被撤销或者确定不发生效力后，行为人因该行为取得的财产，应当予以返还；不能返还或者没有必要返还的，应当折价补偿。有过错的一方应当赔偿对方由此所受到的损失；各方都有过错的，应当各自承担相应的责任。法律另有规定的，依照其规定。”——严格按照民法典的规定，应该双向返回，一个返回论文，一个返回报酬，当然论文实际上已经被使用，无法返还了。

民法典该条规定是不够周全的，有些无效合同是不予返还的，譬如赌博借款合同，也是无效，已经给付的不予返回，尚未给付的不再给付。实践中的无效合同，是否返回，如何返回，还要看具体情况。就本案而言，法院认定无效后不予返还，不予处理，任其成为自然债务。法院大的方向无误，小的细节则还有待于商榷。这样的判决结果，显然是网店占便宜，既收到论文，又无须付款，是典型的白嫖，而枪手是白忙乎了，白写一阵，没有报酬，到法院起诉，还倒贴诉讼费。至于那些拿着论文去使用的，更是无人被追究责任。

这种判法似乎是允许“违法白嫖”。再如常见的赠送小三财产案件。男方给小三的钱财，配偶起诉后，法院会认定赠与违背善良风俗，无效，钱财全部返回。案中的男方是确凿的白嫖了，出轨后，财产收回，毫发无损，而小三被白嫖，还要对小孩尽抚养义务。显然，法院对一方不予保护，同等于保护了有过错的另一方。这是一个法律漏洞。不仅上述的案例，还有狡诈的当事人，事先与对方签订无效的合同，埋下地雷，事后再去法院认定无效，牟取利益。可见，法律并不完美，那么更加公正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呢？也是一个难题。譬如给枪手部分报酬、让小三部分返还（该部分算对男方的惩罚），争议也大，返还比例亦难确定，可操作性不强。无效合同的后果，要做到很公平，确实不易。生活中的纠纷类型千变万化，不是一个短短的法条所能囊括的，还需要法官内心的公平去调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