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前，有个还是学生模样的单身母亲来咨询一个监护权纠纷。她是临时来律所找律师的，恰好我有空，就接待了一下。她说，她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家庭，丈夫年长他，事业有成，且离过婚。当初被热烈追求，就嫁给他，生下一女。后来感情不好，就离婚了。她是家庭主妇，财产都是男方的，于是小孩不得不由男方抚养，她几乎净身出户。

我无意评论当事人的婚姻，那似乎是命运。只是告诉她，法院对小孩抚养权的归属是从保护小孩权益出发的，具体来说也很现实，主要看一方能否提供良好的住房条件、教育条件、医疗条件。以你现在的条件，没有住房，工作也不稳定，是难以与男方竞争的。她再问，她对小孩感情很好，前夫对小孩感情一般，把小孩送到乡下由亲戚代养。我想想了想说，等小孩十岁吧，那时她是限制民事能力人，可以自己表达意见（以前法律规定是10岁，现在民法典规定是8岁）。

咨询结束。我注意到她手腕上佛珠手链很显眼，顺便问是哪来的？她回答，是婚姻失败后去普陀山拜菩萨时买的。听的我百感交集，一个名牌大学生最终去求助菩萨，而我第一次对普陀山有感觉竟是此事。临走时，我说这个咨询简单，不收费，祝她好运。但她拿出几百现金，一定要付，说尊重律师的劳动成果。推来推去，她最终在出门时把钱撂在前台了。

她大概听进了法律的精髓。一面去外企应聘，慢慢做到主管，一面每个月去见女儿，嘘寒问暖。平心而论，亲戚对女儿还是不错的，很善待，吃住以及平生的照料，不逊于本地人的。但在女儿心中，她羡慕有家的同学们，不像她，父亲见的次数少，妈妈是偶尔温暖。女孩读书成绩不错，班里前五名，就是性格有点孤僻。妈妈去见她，都会问，想不想到上海去读书，与妈妈住一起？女儿说，想的。

时光如风，女孩超过十岁了，但妈妈还没动静。她要准备的事情很多。先是取得她父亲的支持，与她合力买了房子，又是联系女儿要就读学校，还要解决户口问题。她所有的人生就是一个目的，要女儿回到自己的身边。万事俱备。在一个暑假放假日，她去学校门口接到女儿，直接开车回上海。亲戚以为失踪，急了，报案。派出所查看监控，是妈妈带走，也就不了了之。男方也追来上海，但找不到女儿的住处。几个月后，她入禀法院，要求变更女儿抚养关系，随她生活。男方不服，说横夺小孩行为，本不应被支持，但法院询问小孩的意向后，发现并没有虐待行为，而小孩也愿意跟母亲，还是决定把小孩判给妈妈，由男方支付抚养费。现在小孩，已经回上海了，渐渐适应生活。我在普陀山旅游的时候，想起那个灵验的菩萨，毋宁说是理念的外在寄托。其实，婚姻中的不幸，小孩是无辜的，无论哪一方都要善待之，争夺行为本身也是一种伤害。最好的争取是比谁对小孩好，而这首先要自己生活的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