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年在公众场合，从来都不介绍自己。有人介绍，也只笑笑。不想介绍，是不想给别人以营销的感觉，本无此意。还因大环境。法治少了，人治多了。多在攀附关系，法律被轻视。至于体制内，更是防备律师。律师是天生维护私权利的，会挑战公权力。他们当然不喜欢被监督。

弘一法师最后的留言是“悲欣交集”，律师职业亦可如是观，且悲多于欣。欣喜也有，譬如合作开公司，写个投资合作合同；去收购一家公司，写个股权转让合同；合伙从事一个项目，写个合伙协议，权责利分明。这些谈判，固然也是博弈，但心情是轻松的。悲则更多，譬如发生交通事故、工伤事故、意外事件，要去索赔。往往过程艰难，心情沉重。譬如客户被不当起诉，被滥罚，要去辩护，去代理，则都是满满的挑战。

过去一年。损了一好客户。他是东京大学毕业，被引荐下，签了一个所谓投资协议。协议版本是对方提供的，也入了对方的套。几百万投进去，未得股份，也不知款项去处。去法院起诉解除协议，反而被反诉要求再投资百万并支付巨额违约金。他对投资与司法双重郁闷，心肌梗塞，突然走了。这是与经济纠纷有关的意外。

有个高管朋友，工作好好的，忽然被指控操纵证券市场，被刑事拘留。这太意外，我一口气驱车千里去辩护，发现没有任何不法证据。还是被关了二十多天，最后撤销全部指控，全身而退。办案机关却无任何责任。

有个工人，在工厂干活好好的，忽然被机器撞击，送医不治。工厂没有给他投保。一场交涉。有个老乡，在起重机旁干活。忽然起重机碰到高压线，老乡触电身亡。还能如何，只能索赔，对方担心刑事责任，妥协了。一对夫妻，家庭富裕，七年之痒，闹离婚。离就离呗，男方忽然凶性大发，刺死女方。被害人家属苦了，在维权。还有案件外包给外地律师，那律师忽然失联了，只能自己去接管案件。

回忆起这些案件，充满意外。每当电话想起，要不要去接？不接，没业务。接了，心累。悲欣交集，再是确切不过。还是，但愿世间人无病，何惜架上药生尘。